白的马叫白马黑的马叫黑马(白马黑马还有一个马叫什么马)

白的马叫白马黑的马叫

一生那么长,总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十五岁那年,由教习嬷嬷在前头领着,我随着多达五十人的选秀队伍,从城外三门,踏进了内宫。

那是我之一次入宫,也是之一次迈进那扇被说书先生讲烂了的永安门。

官家女儿们个个低着头,恨不得用眼睛将那厚厚的青砖打出洞来。

我亦是记得娘亲的教诲,她说皇宫内殿最忌扬着性子,要我时刻敛住在家时的模样。

不喜不悲,无爱无恨,方得长久……

只不过那时,我猛然想起话本中所描述的永安门,它道那里是红墙绿瓦,青灯长明,最是。

我移了移头,余光能将将瞧见偎在红墙角下的一片白蔷薇。

心里难免暗悱那写话本子的人,总是忘了将这盎然的物什一并写进去。

〈1〉

挨到正式选秀那日,我感觉我的脖子疼得厉害。

与我同进到内室的有四人,桃面罗袖,步姿轻盈,我虽同她们相差甚多,却也是不至于在皇家面前失了态。

只有一点令人心生不详。

我的脖子,貌似动不了了……

前头的公公开始报名,什么都尉嫡女,相府嫡次女的,我这几日不知听这些女儿家念叨了多少遍。

最后一个是我:林州府衙长女,李辛柔。

又是这感觉,这种被不知道多少只眼睛注视的感觉。

历届秀女的选拔,从来都是在六品以上的家中挑选女郎的,我确实是个意外。

但这着实怪不得我,是他皇帝倡导个什么万民同福,非要在七品及以下的中进行筛选,我爹又是个爱财爱权唯独不爱他姑娘的家伙,我想着选便选了,七品以下那么多女儿郎,还能真叫我入了宫去?

却不成想,我竟也是万里挑一的姿色……

“都抬起头来吧。”说话的是一个女声,缠绵,像林州府如意楼唱曲儿的韵芙姑娘,却又比她添了太多的温柔婉转。

我尝试着动了动脖子,痛意即刻冲向头顶,疼得我眼中续了泪。

“李家姑娘!”前方的公公轻声唤我:“皇后娘娘吩咐抬起头来。”

我呼了口气,想着这头今日不抬起来怕就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应是低的时间长了,再加上昨日休息时没摆好姿势,这才落了枕。

没别的办法,抬手,行礼,屈膝伏地,一串动作下来后,我将前额搁在手上,开始请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

上方许久未传来声音,我便也只能继续跪着等待消息。

寂静过后,说话的人不再是皇后娘娘。

“何罪之有?”

我素来听闻卫朝面如冠玉,性子更是谦和温朗。

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幕帘的正中间,音色不似林州府衙的衙兵们粗犷,也不如话本子里说的那般威严如洪钟,听来倒是与传闻中他的性子一般无二。

我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回皇上的话,小女自知愚笨,比不上其他官家们,又怕在皇家面前失了礼数,自做主张求着教习嬷嬷多练了些时辰。”

“没想到确是弄巧成拙,这下落了枕,彻底辱了皇家的颜面。”

话毕,我细细思量着方才所说,生怕有什么疏漏。

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道明自己不能抬头的原因,按理说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最后,趁着皇上没说话的间隙,我又补充了一句:“小女特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你倒是聪慧。”皇后娘娘似轻笑了一声,又低声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清,也不费力去探寻。

过了不知有多久,我的膝盖,小腿,大腿都开始,皇上才又开了口:“既皇后甚是喜欢,便封你为七品贵人,且先回去候旨吧。”

我当真觉着,从选秀开始皇帝说要万民同福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了踩运的日子。

本觉着肯定要重罚,或者直接休去资格,我都想好回到林州府要怎么和我那贪财老爹杠上一杠了。

莫名其妙,皇帝您是给您选妃还是给皇后娘娘选妃呢?

心里这样想着,我却只能起身,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说上一句谢主隆恩。

着出了大殿门,我觉着这阳光甚是刺眼。

门外的小太监将殿门关上后,俯身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突发奇想,他是如何做到头那么低,却不落枕的。

小太监说皇上吩咐他带我先去趟太医院,还说他当值多年,却也是首次见到在殿上就直接封了等级的妃嫔。

我也是觉着奇怪,咋就连个面都没露,就成了什么七品的贵人。

很多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家也只能混个美人而已。

封便封了,届时旨传回林州府,我那爹或许能因为我对阿娘好些。

〈2〉

选秀于十日后正式落下帷幕,我被直接在殿上封为七品贵人的消息经由十日的发酵,已成了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住在临华殿别宫,正宫的女郎是同我一齐进宫的威武将军府二房庶出:江巧颜。

她人生得端庄,五官皮相皆是上乘。

皇上封她为五品德容,赐号静。

我本以为她人如其号,却不想皇帝是个眼瞎的。

江巧颜着实泼辣,眼高于顶不说,总爱没事找事挑别人的刺。

我离得近,又不如她品阶高,自然而然成了她找事的首选对象。

“我告诉你,今日皇上会来我宫中,你更好老实待在别宫里,若叫我看见你一根头……”她趾高气扬地盯着我,双手摆动着来烘托她的气势。

“姐姐放心,你连我的呼吸都不会感受到!”我轻酌了一口茶,抬头向她承诺。

进宫两月以来,这话她已经说了不下五十次了……

听闻寿安殿的韶嫔和瑶芙宫的明修容都有了身孕,宫中又有规定皇上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在华清宫皇后娘娘那里过夜,她倒也是厉害,两个月六十日,竟能让皇帝五十日都“流连”于此。

我自是不会拆穿她,何必同她计较,是的百花不好看了,还是御膳房的点心不好吃了,非要将心思放在这些地方。

所以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完安,我都会让宝儿去殿里给我取些茶点来。

我发现了一个清净地方,在御湖最北面的柳树下,有个荒废许久的凉亭。

我观察了多日,发现宫中众人并不会经由于此,也没有什么人特意去到那边,所以,慢慢地就被我征用了。

品些凉茶,吃些点心,给宝儿讲些冷笑话,再趴在石桌上打个盹,一日的时间过得也算快。

直到有一日,江巧颜当真被皇帝召去侍了寝。

可了不得了,皇帝来都没来,她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等着皇上那边的人来抬的间隙里,还不忘叫丫鬟喊我过去向我炫耀一番。

“妹妹在此恭贺姐姐了……”我嘴不对心,迎合着她的骄傲。

我本以为江巧颜自此便要一路高升,再不济也得升个婉容什么的……

可皇上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只侍了一次寝就再没想起过她。

她也没空再刁难我了,开始了日日相思入骨的生活。

甚至有时候还会问我有没有见过皇上,问我觉不觉着皇上是这天下最俊美的男儿郎。

我只得对她摇头,说我当真没有她那福分。

她开始待在房中刺绣,鸳鸯,芍药,玫瑰,……两个月的时间,她绣的荷包手帕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送出去一个。

京城入了秋,中的花枯败了许多,从江巧颜侍寝那一次,我已经两个月没去那座凉亭。

主要是她不找我事,我也没必要再躲着她。

御湖上落了不少黄叶,我到的时候有许多宫人在用渔 捞着叶子。

我没了兴致,喊着宝儿准备打道回府。

转身入目而见的就是一道明身影,我一时心慌,又急忙调整心绪,俯身行礼。

“抬起头来。”

是和选秀那日相同的声音,我抬头,略略打量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直视他。

怪不得让江巧颜失了心,皇帝这容貌,确比话本子中说得还要多了几分俊毅。

“哪个宫中的?”

“回皇上的话,妾是临华殿别宫的。”

“临华殿吗?”

“正是。”

他不再问我,而是低头和身旁的公公说着什么。

我听不太清楚,只听见那公公说什么,选秀,落枕,林州府衙的那位。

什么看这性子并不像……

我低着头,心想你俩再说下去,我又得落枕。

“你来这御湖边作甚?”良久,他又开了口,语气中似带着探究。

我刚想说只是路过,却又想起来宝儿端着的一盘子茶点,便只得迂回着说什么御膳房送了点心,自己又动手泡了些凉茶,想着给皇后娘娘送点过去。

亏着我没走到那亭子边,只到了御湖便折了回来,不然怎么看都不顺路。

“那为何又折回来了?”

不得不说,皇帝总能猜到我的点上。

“妾想着皇后娘娘那边什么好东西没有,便不去做丑了。”

我听见正前方传来一声嗤笑,然后说了句:“你说话做事,竟是处处算得周全。”

“林州府衙倒是教了个精明的女儿。”

“妾替阿爹谢皇上夸赞。”

“罢了。”他似有不耐,却只是转瞬:“既你有心,朕正巧也要去华清宫,你便跟朕一同去吧。”

苍天啊,我真是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早知如此,我怎么也得拖着江巧颜来,不也算对得起她的不刁难之恩了。

一路上,我毕恭毕敬地跟在皇上后面,着三步的距离。

不算多近,也并不是太远,应该引不起什么嫉恨。

到达华清宫后,皇后娘娘也惊讶于我们这个队伍,毕竟进宫五个月以来,我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皇上也从没去过临华殿。

“把你孝敬皇后的凉茶斟上吧。”皇上坐到上座,吩咐公公在他和皇后娘娘面前摆上杯子。

这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凉茶了,我实在不知道万一等会皇后娘娘喝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又非要我讲出来个什么花样来时怎么办。

不过皇后娘娘人美心善,竟是主动帮了我。

我还尚来不及斟茶,皇后娘娘莞尔一笑对皇上说道:“如今入了秋,妾这身子当真喝不得凉茶。”

“是啊,温贵人不知皇后身子喝不了凉吗?”皇上盯着我,嘴角扬着浅浅的笑。

这纯粹是找茬啊,他同皇后娘娘夫妻五载,知家喝不了凉茶,还故意将我引到这儿来。

什么谦和温朗,明明就是一顶傲慢还没事找事的人。

我暗暗咬牙,面上却是不敢表露,连忙跪下谢罪。

他也不回,起身就带着德全公公离开。

我听见皇后娘娘因为憋不住从嘴里挤出来的笑,又听见皇上临走前说与德全公公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什么,当真不能是这副死性子。

我跪着转过身喊了一句“恭送皇上”,直到皇后娘娘走到我身前,我才堪堪抬头望了望门口,瞧不见皇上的身影,我拍了拍衣裳 起身。

“本宫倒是忘了你。”她掩嘴一笑,抬头打量着我:“那时候觉着你聪慧,便说服皇你留了下来。”

“现在看来,本宫真是没看错人。”

“娘娘真是说笑了,妾哪里聪慧了。”

“能屈能伸,亦静亦动,何不聪慧?”

我抬手挠了挠头,笑道:“那妾在此谢过娘娘夸奖了。”

皇后娘娘没有架子,许是她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温柔娴静……总之,我特愿意和她亲近。

所以当她让我常来华清宫陪她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天气冷下来后,我也不往御湖那边跑,皇后娘娘那里炭火足,日抱着我的那本冷笑话跑去华清宫。

不过我都会提前打探好皇上去华清宫的时间,能不与他碰上更好,当然也不乏碰见过几次。

他不是很喜欢我,甚至可以称得上讨厌。

一般碰上就会摆出那副厌烦的神情,这时候我也识趣,承诺皇后娘娘说我改日再来后,抱着冷笑话大全离开就是了。

时常在我还未跑出宫门,就能听见皇上说于皇后的那句:“也不知皇后何以喜欢她,成日低着个头,说她一句就忙不迭跪下……”

后面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其实也能猜到,定是说我过于“安分守己”,不好听点就是怂……

可皇上不就应该喜欢安分守己的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他讨厌我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他不正常。

〈3〉

我过了半年再好不过的日子,皇上政务忙了起来,自上元节过后的一个月里,哪怕是初一十五也只是在御书房歇息。

皇后娘娘和江巧颜同时在一次春寒中生了病。

我懂些医术,是在林州府时偷偷学的,此事除了我,只宝儿和教我的那人知晓。

皇后娘娘自是用不着心,但我难免跑过去叮嘱她些东西。

她说我搞得她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还说她这是早年前落下的病根,换季时总会得风寒,叫我不必挂牵。

后来怕影响她休息,我也少去华清宫跑了,便开始留在临华殿照顾江巧颜。

江巧颜的病症和皇后娘娘大不相同,它一连了七八日,成天躺在床上跟个死尸一般。

起初御医给她开了许多风寒退热药,直到某日我去瞧她时看到她小臂上方的水疱。

御医诊脉看不到那么往上的地方,我却是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不是如我了解的那般。

我连夜了御医,看过后,确是天花。

临华殿被封,旁边宫殿的妃嫔也都移了地方,除了我和硬要留下照看她家的月儿,四周亦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皇后娘娘本要我也出去,我要她放宽心,说自己小时候得过天花,不会再染上的。

江巧颜日日讥我猫哭耗子……

“对对,我是可爱的小猫你是遭人厌的耗子行了吧!”我一边给她擦着脸一边回怼她。

她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现在这么脆弱了吗?”我还不忘嘲笑她。

却不曾想她越哭越厉害,怎也止不住。

“李辛柔,你见过皇上吗?”

我笑,都哭得一抽一抽的了,还不忘向我炫耀吗?

“你瞧不起谁呢?”我将脸怼到她面前:“我可是见了皇上许多次了!”

“可我只见过一次……”

她又开始哭了。

“喂江巧颜!别哭了!”我冷下脸故意吓她:“御医可是说了,得天花的时候哭死得快。”

“你还想不想见皇上了?”

她又开始笑,说这哪是什么御医,明明是庸医。

我愣了愣,庸医吗?说这话的人可是治好我天花的人呢……

“李辛柔……”

“啊?”

“你说我还能见到皇上吗?”

“会的。”我安慰她。

“可我觉着不会了。”

我还想再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问她为何喜欢皇上。

她扬起嘴角,开始笑:“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很温柔……”

“只因为这些吗?”

“我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只是觉着我只能去喜欢他,然后便日思夜想着,后来就怎也忘不掉了。”

只能去喜欢他,我的心像是被人捏碎一样,原是在这深宫中,原是我们这些人,除了去喜欢皇上,还能去喜欢谁呢?

“你也可以喜欢我啊!”我一脸正经。

她白我一眼:“你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也好看啊,我也温柔,我还会讲笑话……”

她不理我,只闭上眼说她好困。

“我给你讲笑话吧……”我拉着她的手:“我给你讲笑话你就不困了!”

“从前有个人,皇上让他走近些回话,他抗旨不遵,皇上就把他杀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抗旨吗?”

“为什么?”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因为他叫坚定。”

江巧颜睁开眼,一脸不解。

“因为坚定不移啊!”

我笑得前仰后合,她却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夏天到了,茶叶热的受不了,跳进了凉水里想泡个凉水澡,后来它就变成了凉茶!”

江巧颜又哭了,我再也讲不下去,和她一起哭起来。

“你别睡好不好……”我抹着眼泪求她:“你给皇上绣的荷包还没送出去呢!你要是睡了我就都给你拿走,你不生气吗!”

“给你了!”她闭上眼,嘴里喃喃道:“我都不要了。”

“李辛柔,我都不要了。”

不要了,那些荷包,那些突如其来亦或者日积月累的爱,还有她日思夜想的皇上……她竟是,全都不要了。

后来我听闻,江巧颜因是庶女,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从来不好,我听闻选秀前夕江巧颜哭着求她阿爹让她参加这次选秀,只因为她想让亲过上好日子。

她泼辣蛮横,眼高于顶,她爱找事,爱炫耀……可泼辣蛮横是她的保护色,找事与炫耀,只是因为她从来活在角落里,想用此别人的 而已。

江巧颜死在我们进宫的第二年春末,没有棺椁,无人送行……

我和月儿被皇后娘娘送去了文宫隔离,听闻临华殿正宫的火烧了一个时辰,染红了内宫的半边天色。

我昏睡了三日,醒来时月儿如释重负,忙问我可还好,可有不舒服……

我对她摇头,叫她放宽心。

那日我同她坐在文宫外,朝着临华殿的方向望了整整一晚。

月儿说谢谢我不计前嫌,还愿意冒着风险陪着江巧颜,她说宝儿真的很幸福,有我这样的主子。

白的马叫白马黑的马叫黑马(白马黑马还有一个马叫什么马)

我笑着调侃她,难道江巧颜对她不好吗?

“太好了,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所以过得那样苦。”月儿递给我一个荷包,说是江巧颜绣来送与我的。

那上面绣满了百合花,她说她希望我,百事合意……

后来月儿吊死在了房梁上,她留信说她这辈子的命是的,若有下辈子的话,她希望我能做她的主子。

可我希望,下辈子,你莫要再做任何人的奴婢了。

……

出文宫的那日,当那扇大门被打开后,我见到了江巧颜日思夜想的人……

他面带笑意,一双桃花眼里泛着晶莹的亮色。

我朝他行礼,却被他伸手搀起来。

他说自今日起我便搬去华清宫,皇后娘娘喜欢我,在那边能互相照拂彼此。

他说他会升我为三品昭仪,旨明日便会下来,这次天花要多亏我才不至于在宫中蔓延。

他说我不必在他面前如此怯懦,说我可以多笑笑,他又不会吃了我。

我回他是,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回他是。

他顿下脚步,转身望向我。

“既回了是,又为何不笑?”

我扯了扯嘴角,看见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散去,之前那种厌恶的眼神开始一点点蔓延进去。

我后退两步,朝他俯身:“皇上恕罪。”

他不理我,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离开。

德全公公将我搀起来,语重心长地说我莫要再惹生气了。

我倒是不明白,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他莫名其妙地将脸贴过来,又嫌我态度不好。

这般想着却还是向德全公公应了是,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转身追上那道渐远的身影。

文宫设在内宫最外面,我转身四顾,脚步不由得朝永安门走去。

永安门是从皇宫外三城进入内宫的必经之处,林州府的说书先生无数次讲过那个故事,说驾马的少年将军手握杀入内宫,想从华清宫掳走他心爱的姑娘,却被乱箭射杀于永安门下。

少年的鲜血染红了青砖,浸入土壤,灵至此日日徘徊在永安门前,只想最后再看他心爱的姑娘一眼。

我 在远处,看向初入宫时经过的那片白色蔷薇花盛开过的地方。

天气回暖,已有许多花骨朵扬起头颅,等待着绽放的日期。

江巧颜啊,你可莫要如那位将军一般傻,你一定要先走,走得快些,这样才不会再遇到他。

〈4〉

我搬去华清宫的时候,皇上正在同皇后娘娘用膳。

他看到我来时又沉了脸,筷子放到桌上说什么尚有公务处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一脸不解,皇后娘娘却是高兴的紧,拉着我说正好可以和我一同用膳。

不知怎得,我总觉着皇后娘娘爱我胜过爱皇上……

用膳时我又想起说书先生的故事,便问皇后娘娘知不知晓哪一代有个被射杀在永安门下的少年将军。

皇后娘娘敛起笑,夹菜的手也顿在半空。

温嬷嬷忙凑过来低声让我注意言辞。

我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真是说错了话……

说书先生讲少年将军的心上人住在华清宫,我怎就忘了这茬。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了声,皇后娘娘再吃不下饭,唤温嬷嬷搀她到走走去。

我自告奋勇,先一步扶上了皇后娘娘的胳膊。

她只瞧了我一眼,也默许我跟了出去。

皇后娘娘说我傻,说了一路。

我心怀愧疚,一直点头道她说得对。

“柔儿很聪慧,知道认错,知道在皇上面前伏低姿态。”她握住我的手,停下步子看着我:“可又很傻,傻到对待自己亲近的人付出太多真心。”

“娘娘,我不太懂。”

我确实不太懂,娘亲说我要在宫中敛住性子,我做到了,只要察觉到一点皇上的不对来,我都会向他请罪,哪怕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可皇后娘娘对我那样好,还有江巧颜虽处处刁难我但却是个极好的姑娘,她们是我愿意付出真心的人。

若一点真心都不赠予他人,留着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可有想过,若哪愿意亲近皇上了,然后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抛出去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我被她问懵了,我愿意亲近皇上吗?我不太喜欢皇上,他处处给我冷眼,行为做事叫人看不懂,我觉着我永远不会亲近皇上的。

皇后娘娘不再看我,只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柔儿说的那位少年将军啊,就是将自己的真心掏了出来,最后死得那样惨不忍睹。”

“所以柔儿要记住,在这皇城之中,唯有无爱无恨,方得长久……”

皇后娘娘的话同娘亲如出一辙,可她满口说着这些道理,却还是对我那么好。

……

六月初时,韶嫔和明修容先后生了两位小公主,皇后娘娘甚是欣喜,拉着我一起挑了两把长命锁给两位妃嫔送去。

皇后娘娘喜欢孩子,经过上次的教训我也断不会问出“娘娘怎不和皇上也要个孩子”这样的话来。

晚上回房后,宝儿皱着一张小脸盯着我看了半晌,恨不得将我戳出个洞。

我问她这是谁又得罪了她。

她直说是我。

“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轻笑,话中带着疑惑。

“主子啊!您和明修容一同进的宫,人家小公主都有了,您连侍寝都没有过!”她抓住我的手,一副亲的模样:“您长得可比明修容好看多了啊,皇上怎就偏不喜欢呢?”

“你问我啊?”我瞅着她来回滴溜的眼睛,认真又严肃:“他喜不喜欢关我何事。”

“唉……也亏得皇后娘娘待见您,不然怎能在这宫里混下去。”

我抬手敲她的头,心想这皇宫就只属皇后娘娘心正眼明,能看到你主子我闪闪发光的一面。

自那日起,宝儿日日在屋里烧香拜,祈祷皇上能来看我一次。

我每次都会偷偷断了她的香火,再烧上几支求祖千万不要让皇帝来我这。

不知道是我不够,还是宝儿太过。

六月末,皇上来了我殿中。

宝儿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侍寝的是她。

“朕听皇后说你笑话讲得极好。”他什么话也不说,坐下就抛给我这么个难题。

皇后娘娘那是因为太宠我才觉着我的笑话好,像阿爹啊,林州府衙的衙兵啊,包括宝儿都觉着我的笑话无聊极了。

我可不想我费力讲了笑话却又被他抛冷眼,直道那本书数月前落在了临华殿正宫内,如今怕是烧成灰了。

皇上的脸色又不好了,完全没了刚才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唉,又得跪了,我 起来,正准备向他赔罪,余光瞥见德全公公拼命朝我挤弄的眼睛,顿时心生疑惑。

这时候宝儿从外面跑了回来,将我的那本冷笑话大全递了上来:“皇上,昭仪,这本书并未烧毁,奴婢早早便拿了出来。”

我真觉着宝儿比我更适合当妃子,至少她懂得留住男人……

宝儿将德全公公拉了下去,我拿起那本书坐下,又清了清嗓子,怀着豁出去的态度,管他喜不喜欢的,又不是我逼他听的。

“香蕉兄弟去逛街,香蕉哥哥走在前面,因为天太热就把衣服脱了,你猜怎么着?”我抬头看着皇上,他却只是皱着眉死盯着我。

算了算了他是皇上,他不配合我也没关系,我自己来嘛!

“香蕉弟弟滑倒了!”

我懒得再看他,左右都是那副我欠了他钱的样子。

“白色的马叫白马,黑色的马叫,黑白相间的马叫斑马,那黑色白色红色相间的马叫什么马?”

我沉了脸,觉着这冷笑话没人配合真是无聊至极……

“什么马?”

他破天荒地回应了我,我惊讶抬头,望见他浮着笑的脸。

“什么马?”他又问了一句。

我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音量也提了好几个度,笑着对他说:“是害羞的斑马!”

他加深笑容,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是弯月里着星星一般,我不争气地为此失。

过了许久,我晃了晃脑袋,低头开始翻书的下一页。

没成想他却一手按住了我的书,我尚且来不及抬头,就被他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脑勺。

温热的唇只触了一下,他稍稍离开,用那对盛满星星的月牙对上了我的双眸。

“阿柔……”他低声唤了我一声,再度将唇覆上去。

我被他抱起来,怀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我想,我只是讲了两个冷笑话而已啊。

还是他本就不是来找我听笑话的,他本就心怀不轨,听笑话什么的都是借口罢了。

他将我放在床上,一只手抚上我腰间,轻而易举地了我的外衫。

他一直在吻我,从到脖颈,又折返到我的双眸上。

慢慢的,他身上的衣裳也不见了踪迹……

“皇上?”我有些意乱,却又多是无措。

“阿柔乖……”他吻了吻我的嘴角:“不要怕。”

他多么温柔啊,每一个吻,每一次,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温柔。

原来江巧颜便是这么爱上他的吗?

我才不会爱上他,不然就真的被困在这牢笼里了。

我刻意去忽略身上的人,我将目光移到床榻外,透过白朦朦的窗户纸望向外面。

我想啊,外面的天上一定有圆圆的月亮,有闪烁的星星,那一定比他的眼睛好看多了。

〈5〉

皇上不再讨厌我了,他送我衣裳,送我点心,送我西域来的珍贵水果,他看向我的时候不再是以前那副厌恶的样子。

我有点讨厌他用他那双桃花眼对着我笑。

皇后娘娘问我喜不喜欢皇上,我摇头,我说我不喜欢他。

他好看,声音也好听,他总会轻轻地唤我阿柔,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为什么?”皇后娘娘追问我。

“娘娘知道吗?我阿爹也好看,他也会温柔的唤我阿娘的名字……”我顿了顿,心中生出冷意:“他和皇上一样,他也有好多女人,当然没有皇上的多,他自然是不能同皇上相,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想说……”

“算了……”我不知道要如何向皇后娘娘表达,末了也只说了一句:“后来他不喜欢我阿娘了,也再没喊过我阿娘的名字。”

“我阿娘是他之一个喜欢的女子,喜欢了那么长时间都会厌倦,更何况皇上曾经那么讨厌我。”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所以柔儿不是不喜欢皇上,而是不敢喜欢皇上吗?”皇后娘娘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

我连忙摇头,显得有些着急:“我有喜欢的人,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连他本人都不知晓。”

“娘娘你……”我抬头,眼中逐渐续起泪来:“娘娘我可以信你对吗?”

“傻丫头。”皇后娘娘抬手擦了擦我的眼:“你当然可以信我。”

我同皇后娘娘讲那个我在心底的男儿郎,他更爱穿一身白衣,他束起来的头发总会时不时落下来几缕,他没有阿爹,没有娘亲,他会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说他不怎么会束头发。

后来我跟在衙兵长的后面,我叫他教我束发。

那之后我跑到他的医馆里,他是个老顽固了,成日里拖着一身邋遢衣裳,头发洗都不洗,但他却总是净净的。

我喊他出来,我踮起脚尖将脸贴在他耳边对他说:“流川哥哥,辛柔学会束发了,以后辛柔帮你束好不好?”

他又不好意思了,他总会被我惹红脸,那红啊一路蔓延,直到攀上他的耳尖才会罢休。

“皇后娘娘不知道,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夫,我十四岁的时候染上了天花,那时候整个林州府有数十人都得了天花。”我低下头,瞧见右手小臂上那个小小的疤坑:“我以为我可能要死了,可是他治好了我。”

“他陪在我床边,给我讲话本子,给我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讲天上七公主的故事。我真的好喜欢他啊,我觉着,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可是他走了,痊愈的那天,我找了他好久好久,我怎也找不见他了。”

“他想治好所有人,可他只治好了我,他信中说他觉着自己很没用,他说他要去五湖四海游历一番,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很厉害的人,那时候他就会回来找我的。”

“可是皇后娘娘,我没等到他,我没等到他回来。”我用指甲扣着小臂上那个因为天花留下的疤,直到扣红,扣掉了皮。

皇后娘娘 起来,将我揽到了怀里,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我止不住哭了起来。

我没等到他回来,我只能将他在心里,还有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我只能将它一并在心里。

……

晚间,皇上又来找我讲笑话。

我眼睛发红,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我装作眼睛很痒的样子,我抬起手使劲揉它,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皇上抓住我的手,细声安慰我说不揉了。

“阿柔乖,朕给你吹吹就不痒了。”

他开始吹我的眼睛,吹着吹着就将我的泪吹了下来。

他眼里有些惊慌 ,双手也无措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想起我得天花的时候,起水疱的地方痒得要命,我总忍不住去挠。

后来魏流川看到我胳膊上被挠破的水疱,就开始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他说辛柔乖,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痒了。

我现在才发现魏流川和皇上是极像的,眼睛像,嘴巴像,声音也像……

我想我是太想他了,竟情不自禁地吻了吻皇上的眼睛。

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我又像初见魏流川时一般,昂着声音问皇上:“你叫什么名字?”

“宋然止,阿柔要记住了,朕的名字是宋然止。”他俯身,开始吻我的唇。

我将眼神掠过他的耳尖,这才堪堪清醒过来。

皇上一点都不像他,皇上不会因为我烧红了耳朵,皇上他叫宋然止,不叫魏流川。

我觉着我真是可笑,怂恿着他陷进去,自己却只需须臾就清醒过来。

〈6〉

又是一年冬日,皇后娘娘的母族出了一件大事。

我听闻三年前皇后娘娘曾为了那位少年将军的族人,在宝华殿外跪了整整一晚。

白的马叫白马黑的马叫黑马(白马黑马还有一个马叫什么马)

宫人私底下常常谈论,谈论那晚的大雪,谈论从房檐上垂下来的冰锥子,谈论那晚皇后娘娘一直到早上昏过去之前,都没弯一下腰。

皇后娘娘的阿爹是首辅大臣陆之年,听闻那位小将军乃是镇北将军府的独子,那年皇上和他协定,小将军领兵攻下北府早年间被邻国占去的三城,皇上便会下旨为他和首辅大臣嫡女陆乐音赐婚。

陆之年是太后娘娘的哥哥,皇上非太后娘娘所生,所以皇上与陆之年并不能算作一派,而陆之年又与镇北将军府不和,小将军为了这一连旨都没有的承诺,在拼杀了数百个日夜,回来时却被告知他心爱的姑娘早已入了宫,成了皇后。

皇上早已算准,他利用镇北将军府的兵权收回失地,也绝对不会让镇北将军府与首辅自成一派。

他娶了自己的表姐姐,将首辅大臣的权利收于手中,本以为是一石二鸟,小将军的急性子却又给皇上带来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持枪纵马闯进皇城,被万剑射杀于永安门下。

处事有理有据,北境兵权自然而然地被他收入囊中。

皇后娘娘的病根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她毁了自己的身体,换下了镇北将军府百条人命。

而这次,皇上的目光落在了陆氏一族上面。

私自屯兵,意图,这是皇上给陆家定的罪……

皇后娘娘又病了,日待在她房里,为她换毛巾,为她擦身子,她熬了三日才退了烧。

我本以为她不知道陆大人的事,可她却说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从皇上强忍心中对陆氏一族的恨意将她封为皇后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

“这五年来他一直在削弱陆家的权利,姑姑也被他关在慈宁宫。”

“这是欲加。”我将皇后娘娘搀起来,她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这不是欲加……我爹他真的屯了兵,这点皇上没办法诬陷他的。”皇后娘娘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阿爹向来骄傲,他受不住皇上的。”

皇后娘娘又了宝华殿外,我再也不用根据宫人们的描述去想象三年前的那个画面了。纷飞的大雪,房檐上的冰锥子,还有将背挺地笔直的皇后娘娘,三年前的一切,在此刻又重演了一番。

我撑了伞, 在她身旁,与她目视同一个前方。

雪落大了,又带着些刺骨的北风,它将雪花吹到伞下,渐渐埋住了她的膝盖。

我将伞交给宝儿,蹲下将那雪。

温嬷嬷又拿来了两件披风,分别为我和皇后娘娘系在身上。

我将皇后娘娘的手捧在手中,低头为她哈着气。

“傻……柔儿……”皇后娘娘冻得话也说不利索了,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她是要我回去。

“柔儿不回去,这次娘娘,娘娘不是……不是一个人了。”我也说不利索,只顺势她身旁。

德全公公中途跑出来许多次,一会儿劝皇后娘娘,一会儿劝我劝皇后娘娘。

我瞥他一眼,用行动告诉他你看我听你劝吗?

皇上终于还是出来了。

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听皇后娘娘说,直接命几个公公将皇后娘娘步辇抬了回去。

把所有人都赶走,他蹲在我身前,问我何以胆大如此了。

“妾向来……能屈能伸。”

“李辛柔!”他语气多有恼怒:“陆氏的事,你掺和什么?”

“妾只想,只想皇上能听听皇后娘娘说的话……”我开始跪不住,身子略一前倾,又被我及时收了回来。

他双眸微闪,手先一步扶住了我的身体。

“你真狠啊李辛柔,朕还一直以为你怕朕,现在看来,倒是朕从未看透你。”

他将我横抱起来,带进了宝华殿。

“你给朕说说,有什么理由让朕去听皇后给陆氏求情?”他将我丢在火炉旁,重新坐回他的龙椅上。

我坐跪起来,突如其来地温度让我不能立即适应过来。

“娘娘是……皇上的妻,皇上应给娘娘,应给娘娘一个机会。”我压住打颤的牙,披风下的手掐进了肉里才稍稍找到一点知觉:“娘娘所思所想,皇上该给娘娘一个机会让她说出来。”

“还有呢?”他身体前倾,眯着眼睛问我。

我摇头:“没有了,只这一点就够了。”

“呵……”他似有讽刺,只笑了一声便停住。

“李辛柔,你让朕去了解皇后的所思所想,只因为她是朕的妻。”他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朕有三宫六院,有朝堂百官和天下万民。”

“怎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听朕的所思所想?”

他的眼眸着,捏着我下巴的手像是使了全力。

“娘娘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不可与他人相提并论。”

“好啊李辛柔,道理竟是都让你占了去!”他甩开我,背过身去:“别在这里碍朕的眼了!”

我抬手揉了揉发痛的下巴,盯了他半晌。

心里有些懊恼,没成想他不仅没松口,反而被我惹得更生气了。

我 起身,拖着的腿走到他身侧:“如果皇上愿意的话,妾愿意听的……”

他不答话,表情亦是没有任何变化。

我声音,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的所思所想,妾都愿意听的。”

“林德全!”他不耐烦地甩开我,喊德全公公送我走。

真是没用啊!我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上,想着哪怕皇上他最近总是宠着我,我却还是没有帮上皇后娘娘忙。

德全公公送我回到宫中后,又作出那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皇上会去见皇后娘娘的,昭仪这几日就待在宫里好好休养罢。”

“真的吗?”我扶着门框,有些惊讶他说的话。

“要多亏昭仪最后那两句话了……”

德全公公似有无奈,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我暗笑,早知道撒娇管用,又何必拖着身子在雪中跪了那么长时间。

我倒是还好,皇后娘娘本就有病根,这体定是又要出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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