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十二宫星座排位「星占数术︱黄道十二宫小史」

按:这是一个历史学者用星占数术破除迷信的小系列。

九零、零零后的年轻人,在自我介绍时都会把个人的星座如“我是天蝎座”作为与性别、籍贯、年龄相提并论的基本信息,我们也经常在各种媒介上看到某些现代公司把星座列为人员招聘的考核条件之类的新鲜事,这与父辈和祖辈们动辄以人的生肖属相论性格品质的习惯大为不同。当年轻人以出生月份星座的重要性胜过出生年的生肖时,并不会去权衡生月和生年的权重值——两者都把人区分为十二类——他们看重的是星座背后的西方现代性,看轻的也是过时的传统“迷信”。

然而十二星座其实既不现代也不纯粹西方。黄道十二星座源自古代希腊,它的来源可以追溯至公元前700年左右巴比伦的18个星座,公元前500年左右这18个星座演变为12个黄道星座,发展出后来传入希腊世界的形式。不过古代希腊人在运用和传播这一知识体系上功不可没,相信很多人的黄道十二星座入门知识都来自以希腊文化为背景的日本动画片《圣斗士星矢》。黄道十二宫是以黄道带上十二个宽窄不一的星座为基础形成的天象坐标体系,黄道十二宫每宫均为30度。融合了巴比伦文化的希腊黄道十二宫,从产生之初就与原来的知识文化一起在希腊半岛和中东地区流传,后来随着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自西向东的征战,一路向东,最远传至印度,印度较早就出现了包含黄道宫的星占文献《臾那天文书》(Yavanajātaka)(据学者最新研究,这份文献的年代约为公元22年-公元7世纪早期),而中国最晚在北齐时期已经在汉译佛经中见到黄道十二宫的完整名称,而且某些黄道宫如巨蟹宫的图像在三国吴时期的铜镜中已经出现。而中国在秦代已经出现了十二生肖,不过只用来纪日,尚未与每个人的出生年相联系,这种联系的建立可能要等到唐代。

黄道十二宫星座排位「星占数术︱黄道十二宫小史」

《圣斗士星矢》

黄道十二宫在中古时期的中国并不是昙花一现,在大量天文历法星占著作、文人诗集中,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韩愈、杜牧、苏轼等人的作品中能见到他们谈论自己都属于摩羯宫,这个摩羯宫显然不是他们各自出生月份的匹配。古代的月份相当于现代历日的阴历,而现代人在谈论星座时都以公历的“阳历”来推算,两者不同。而且,古代确定个人星座的方法不同,以出生时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黄道宫为自己的星座,具体方法可以看实际的星象,也可以根据当天太阳所在的黄道宫位置加上自己的出生时辰进行推算。总之,不是简单的月份对应那么方便快捷。这种看起来更复杂的方法,也是现代星座推算中所谓“上升星座”才是个人真正的星座的推算方法。它的源头可以追溯至公元前5世纪的巴比伦,后来发展于公元前2世纪希腊化的埃及,公元1-2世纪左右,多罗修斯(Dorotheus of Sidon)、托勒密(Claudius Ptolemy)和瓦伦斯(Vettius Valens)的星占著作在希腊、埃及和波斯地区大行其道,中国古代与黄道十二宫有关的星占知识主要来源于多罗修斯传统。

古代的黄道十二星座不同于现代的黄道十二星座。黄道是标记和度量日、月、五大行星在天空运行位置的坐标系统,太阳系内星体的运行都受制于太阳这颗恒星的运动,因此这个坐标系统的基准是太阳的周期性运动以及我们对它的观测,所谓岁差或黄赤交角的周期性变化是影响这个坐标系统的一大要素,这个要素早已被公元前2世纪的希腊天文学家喜帕恰斯(Hipparchus)所发现。岁差和章动等其他周期更短的变化一起,引起了天极以及黄道带星座的变化,这个变化的周期是26000年左右,即每年移动50″24。从2000多年前到现在,黄道带星座变化显著,蛇夫座移动到了黄道的位置,位于天蝎和射手座之间,十二星座变成了十三星座。

根据国际天文联合会公布的数据,自2000年零时起,太阳进入黄道星座的日期有一些变化,最大的变化在于自11月23日进入天蝎座以后仅在该星座停留7天,11月30日就进入了蛇夫座的领域,17天以后12月18日再进入射手座。以前属于天蝎座的人群很大一部分应该要改为蛇夫座。然而天文学领域有如此变化,星占学文化并未随之响应,虽然也有星占网站与时俱进地增加了蛇夫座的相关预言内容,但我们很少听到有人声称自己属于蛇夫座,或者2000年之后出生的人受这个新黄道星座的影响如何。如果有人信奉星座文化,是出于懵懂地认可宇宙范围内天象对个体的影响,那么这个信仰的基础并没有建立在真实的天象基础上,我们所信仰的天象并不是真实的天象。

即便同在古代,黄道十二宫知识和文化的传播也并不是简单的复制拷贝,古代希腊的黄道十二宫在许多方面与古代中国、甚至印度的黄道十二宫不同。最早在巴比伦,囊括12个黄道带星座的18个星群,是月亮运行经过的路线。希腊的黄道十二宫,原本是用来校准季节的,以使特定的黄道宫在特定季节的黎明时分从地平线上升起,比如:白羊宫固定在春分点升起,这类性质的黄道被称为恒星黄道(sidereal zodiac),然而由于岁差,这些星座的位置如前所述在不断变化,这种变化使得如何确定黄道成为一个问题。公元2世纪左右,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重新对黄道进行了定义,将黄道的第一宫白羊宫零度固定地对应太阳位于春分点的那一天,这样就可以确保黄道宫与季节保持一致,但是它们与同名的星座不再保持一致,也就是说,与实际的星座天象产生了差异,即春分点并不位于白羊星座内,已经慢慢向双鱼星座移动。这类黄道被称为回归黄道,是希腊天文学的特征。

印度天文学的坐标系统原本也与月亮的运行路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种月亮的经行路线形成了类似于中国二十八宿系统的二十七或二十八宿恒星坐标系统。公元四世纪晚期左右,当希腊天文学传入印度时,印度天文学家把当时春分点的实际位置娄宿确定为黄道的起点,此时的黄道白羊宫已经与实际的白羊星座发生了明显的偏移。印度的黄道与实际的恒星天象保持一致,属于恒星黄道。

中国古代一直用二十八宿坐标体系标记日、月、五星的运动,黄道传入以后,古代天文学家将黄道十二宫与中国的十二星次等同,中国的十二星次是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天文理论,它将周天分为十二个相等的天区。十二星次的起源有各种不同的学说,包括木星说和北斗说。木星说将木星的恒星周期(实际为11.86年)视为12年,每年走一个星次,12年走完一周。北斗说根据北斗斗柄在一年12个月中的不同指向划定相关区域。无论哪种学说,中国古代的十二星次都与黄道十二宫存在本质的不同,十二星次一周天为365.25度左右,每一度对应一天,历代历法的数值并不一致,每个星次都用二十八宿的宿度来标记,每个星次的度数并不完全相等。比如汉代的《三统历》记载十二星次的第一次“星纪”的起点为斗十二度,终点为婺女七度,而且历代二十八宿各宿的度数也不完全相同,因此中国古代十二星次的起始点和度数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体系。而黄道十二宫固定地为360度,每一宫均为30度,恒星黄道和回归黄道都是如此。

唐代以后,天文学及其血亲学科星占学也运用了黄道十二宫体系,这一体系表面上采用了黄道十二宫的名称和图像,但是它的坐标实质有时候是印度恒星黄道的汉化,有时候是中国的十二星次,不可统一而论。作为星占学的基本元素,黄道十二宫的星占内涵及其象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罗列一个最简单的实例便可一窥其异。较早记载黄道十二宫星占内涵的唐代汉译佛经文献《宿曜经》,详细描述了各宫不同的预兆:它说狮子宫主管加官进财一类的事项,如果有人属于狮子宫,那么他的性格和命运是有活力、富贵、孝顺,适合军旅一类的职业。巨蟹宫主管官府、口舌之争一类的事务,如果有人属于巨蟹宫,他的性格和命运将是性恶、欺狂、聪明而短命,适合刑法狱讼一类的职业。

黄道十二宫星座排位「星占数术︱黄道十二宫小史」

随便翻开任何一本现代星占书、打开任意一个流行星占网页,无论你属于哪个星座,都不会在里面看到军旅、刑法狱讼一类的职业预兆,以及富贵、欺狂一类的性格推测,我们会看到设计师、教师、金融、有艺术气息或经济头脑,理性、敏感、热情、冷漠一类的描述或预测,因为这是我们熟知的职业选择和性格分类,21世纪以后,我们还会在星占预测中看到网红主播、大数据测算师等新兴职位,宅、社交恐惧症等性格描绘。星占预测的内容和倾向,仅就中国而言,从古至今并非一成不变,它始终与当世的社会生活和文化话语保持一致。

若从横向看,更有千差万别,黄道十二宫在希腊多罗修斯的星占学中就有技术上的不同,它们既可以预测个人的整体命运,也可以预测某个事项的好坏。占测方法上不仅要看上升宫的情况,还要看其他宫的状况,如自上升宫起算的第二宫,如果这个宫是狮子宫,那么这个人将因为他父亲或者他父亲的女人、他母亲的丈夫,或者宗教,或者向人借钱而不幸。如果这个宫是巨蟹宫,而且月亮没有位于好的宫位,那么他将因为他的母亲或者他母亲的亲戚而不幸,或者因为他父亲的女人而不幸。若以婚姻为例,如果月亮在狮子座,那么适合结婚,但男人和女人将不会保护他(或她)伴侣的资产,而将破坏和损坏他们。如果月亮在巨蟹宫,要避免此时结婚。若以伴侣而言,如果上升宫和月亮都位于巨蟹宫,背叛和焦虑将出现在伴侣之间,而且双方将互相诋毁。如果上升宫和月亮都位于狮子宫,那么他们将相处得很好。在不同的占测目的下,考虑不同的方法和占测元素,其结果将多种多样。

这种多样化是星占学的一个特征,黄道十二宫具有多重性质。以阴阳区分,狮子宫为阳宫,巨蟹宫为阴宫,然后依次间隔,天秤为阳宫,处女为阴宫,等等。阳宫与白日紧密相联,阴宫与夜晚相联。若以直宫和弯曲宫分类,从巨蟹至射手这六宫为直宫,而从摩羯至双子这六宫为弯曲宫,直宫使事情容易快速,而弯曲宫使事情困难并花费很长时间。若以与日月五星这七曜的对应而言,狮子宫为太阳的本宫,巨蟹为月亮的本宫。但若以三方宫而言,白羊、狮子、人马这三个间隔120度的宫位对应的三方宫主曜为太阳、木星和土星,狮子宫除与太阳发生关联外,与木星和土星也联系紧密,如此等等。这些不同的性质在推算吉凶好坏时,都可以作为参看元素,不同的星占术士可以采用不同的推算元素或权重,其结果自然大相径庭。

星占学虽然是通过天象来占测人事,但古今头顶的并不是同一片天空,黄道带的恒星在大时间尺度内发生着缓慢的变化,即便是同一个时代,巴比伦、希腊、印度和中国对黄道天象的认知也是不同的。对客观天象的认知尚且如此,从天象延伸而出、带有更大主观成分的黄道星占学和黄道文化更体现出区域和时代文化的差异。当代人出于宗教、迷信或娱乐的态度转向天空寻求生活的解答时,这个答案并不是宿命论或决定论式的,因为先天的宿命或决定完全不存在,一个随着时间和地域不断变化的黄道十二宫,无法给出确定和唯一的命运,它本身就处于不断演变中。黄道十二宫星占的理论前提、规则和结果是一个学说构建的组成部分,它们并没有如物理学般的坚实基础,而且这类学说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有多种平行的并列选项,它们之间不存在更科学或更进步的对比。与其说这是一门科学,毋宁说这是一种文化,为人类提供了认知和应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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